火焙鱼

火焙鱼

  1962年,据说国民党决定反攻大陆,大有明天就要动手的派头。正所谓“小乱避城,大乱避乡”,何况还有政府的动员令呢,于是随家里的女眷们一起被“疏散”到乡下去了。那地方叫杨桥,就在黑麋峰下。适值春末夏初,黛山碧水间新绿的田野,草丛中猛窜入水中的青蛙,屋场前闲逛的家禽以及田塍上低着头匆匆而过的狗,无不令只有几岁的城市孩子发狂。在孩子堆中昏天黑地地厮混而外,便是跟在堂姐屁股后面去池塘边用自制的罾捕鱼虾。罾用旧蚊帐裁成,约一平方米左右,将糠末掺一点饭粒捏成团放在布上,然后下到池塘边的水底,隔一会儿,抓住绳子将罾赶快提上来,里面肯定有一些寸多长的小鱼虾在那里蹦蹦跳跳。半日下来,总也有数两的收获。其中“青皮嫩”最佳,多肉而味美,可惜永远长不大,因此又称“千年嫩”;鱼旁的身上带彩色斑纹,卵产在蚌壳里,样子好看,却不好吃。祖母在那边屋场上喊吃饭了,赶紧收拾东西回家,趁新鲜将簸箕中的鱼虾用清水冲一冲,沥干水,均匀地摊在刚炒过菜、灶堂已经撤火的热锅子里(锅上的一点余油使它们不会粘坏)。一顿午饭吃过,这些鱼虾也已经焙干,一侧焦黄,透出薰香,再剔去肚肠,就是极好的晚饭菜了,炒豆豉辣椒或将青椒青蒜切细同炒均好,起锅时记得烹一匙酱油另一种火焙鱼已经制熟,吃时不必加工,直接用手撕扯着往嘴里送(如果能浇上植物油,放豆豉、干辣椒末蒸透,滋味尤好),与旧时的官府菜“薰鱼”异曲同工。当年下放到农场,都是所谓“吃长饭”的年纪,然而除了菜园里现栽的东西,就只有一年到头的“唯一菜汤”,直叫你浑身往外冒酸菜气,眼珠子射出绿光。食堂偶或有肉供应,亦无非“一片两片三四片”,薄得照见太阳,因此大家总不免搞点不好意思的事,万一弄到了鱼,不用说,先拣大的整脸盆架在火上猛煮,尽管盐和辣椒之外难得有别的佐料,汤才开上几滚,筷子已经打起架来。这一顿饱餐过去,大致也只剩下些鲫鱼、黄钻之类三数寸长的小鱼,于是将之腌上几个小时,串起来挂到风口上吹到半干,然后用篾条编的箅子放到火上烘烤成金黄,收起来慢慢享用。这项工作多在冬天进行,因为宿舍里有现成的炉火。烤火架位置稍低的地方吊着篾箅子烤鱼,架上盖一块毯子,同寝室的几个人围在边上扯淡。手伸到毯子下面取暖倒也没什么,有时一双双臭脚丫子竟也伸了进去,至于那鱼因此就有了什么特殊的味道,已经忘记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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