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家山兰酒
■ 郭祺
这几日，上班往返回家的路上，总会看到一个阿公骑着小三轮过街叫卖山兰酒。15元1斤，酒体黄白，小试一口，清润糯滑，便打了一斤，装在空矿泉水瓶里带回家。在云南生活四年，之后便很少再喝米酒，一是云南有花酒、果酒、茶酒，其香气袭人、细腻绵柔、清新甜美，更有特色。二是一意孤行地觉得只有家乡五指山的米酒才称得上是真米酒，黎家姑娘的酒底还是要回到山兰酒上来。
黎家人，要喝山兰酒。山兰是旱糯稻，所以，山兰酒亦是米酒，米酒甜而微辣、辣而不燥，香甜醇美、柔和顺滑，以为喝不醉。黎家人喝酒也不为求其速醉，为兴味，为享乐。
秋之时，燥气当令，冷雨初歇，爱食寒凉降燥，亦要温补祛湿，山兰酒又重新回到饭桌上。在秋品一杯米酒，足以慰风尘，一切在微醺中变得自然、流畅、真挚和愉悦。
山兰酒是五指山黎家人的当家酒。五指山森林茂盛、山高雾多、气候湿润、阳光充足、土壤肥沃，优质的山兰稻在这里孕育。酿造用的水决定酒的品质，甘冽、纯净的泉水辅以甜酒曲，黎家人将两者巧妙融合，经古法发酵，在时间的流逝中保存一份自然的甘甜。
回到家后，往小杯子里倒。细细酌，带着纯米酒该有的沉稳酒香，不呛口的回甘久久萦绕舌尖，还有一点柔和的酸点缀其中。想起在云南，好友喝酒爱就火腿，接地气的时候用宣威火腿，在有格调的店配伊比利亚火腿。在我看来差别不大，都是咸津津的，还常常笑她“小资作风”。想着想着，翻出家里的烤海虾，也是鲜咸十足，往嘴里塞，咸香中带一丝酒液的回甘，层次丰富，和火腿好像有点异曲同工之妙，浑然间，在味觉上打破了时间和空间的壁垒。一口海虾、一口米酒，才有热带海洋的气质，连温润的大米都变得有棱角许多。
黎家酿山兰酒，制作方法各异，风味也各异。记忆最深的是在黎寨村口，看见阿婆将蒸熟的山兰米以及黎山特定植物和米粉碾碎制成的“球饼”，混合放置在垫满芭蕉叶的锥形竹筐中，上面用芭蕉叶封盖。阿婆笑着告诉我：“三天后，朝下的竹筐尖部开始往筐下的陶罐里滴出浆水，这是山兰纯液。”
后来才知道，将山兰米蒸熟揉散成粒，用 “球饼”碾至粉状掺入其中，装入坛内，埋到芭蕉树下自然成酒，一年后呈黄褐色，数载则显红色甚至黑色，那才是真正的山兰米酒。
山兰酒也不似其他酒，非要岁月深久的沉淀。刚酿好的酒存上十天左右，也能虏获人心，香气浓郁、味美甘甜，度数不高，老少皆宜。这时黎家人通常称其为“BIANG”酒，通常装在密闭的容器里后，久久再打开，开坛时会有“嘣”的声响，是某种寻常生活里的仪式感。
山兰酒口感最佳的方法是冷藏或加冰块。温饮会散发酒气，在家里饭前最期待的，就是妈妈从冰箱里取出山兰酒，倒进每个人的小酒盅里，冰饮清爽解燥又解腻，还能去酒液表面轻微的杂味，米香和独特的草本清馨跃上舌尖。
黎家小孩很小的时候，就会“吃”山兰酒。用山兰米酒糟煮鸡蛋，酸涩味散去，味道变得香甜，带着淡淡酒味，非常可口。听说有促进消化、增进食欲的功效，还可以补气养血、美容养颜。晚上睡前，常常缠着妈妈做一小碗，吃完好睡觉，觉得肚子暖暖的。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，没有办法好好入眠，都觉得要是能在这个时候吃上一碗山兰米酒糟煮鸡蛋，一定可以睡得很沉。
甘与苦，醒与醉，杯中自有时光流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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