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红楼梦》中,贾府的饮食非常精致,夏金桂却啃骨头。
例如,贾府的茄鲞,胭脂鹅脯、小莲蓬荷叶羹、桂花糖蒸新栗粉糕、松瓤鹅油卷、糖蒸酥酪、糖腌的玫瑰卤子,木樨清露,玫瑰清露等,每一道都那么美、那么有诗意。
夏金桂这个会写诗的、鲜花嫩柳一般的美人却爱啃油炸焦骨头。
贾府其他姑娘,包括凤辣子王熙凤、丫头鸳鸯都只吃一点点精细的饭菜,更别提啃骨头了。刘姥姥看凤姐的饭量,说道:“我看你们这些人都只吃这一点儿就完了,亏你们也不饿。怪只道风儿都吹得倒。”
夏金桂为什么不像其他姑娘那样吃精致的饮食呢?
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,薛家人喜欢吃鸡鸭。
薛家的饮食与贾府的知性美不同,薛家的饮食都非常实在,而且大多和鸡鸭有关。例如,宝玉在薛姨妈那里吃了糟鹅掌鸭信,喝了酸笋鸡皮汤。这两道菜都以鸡鸭主要食材,而且吃的都不是肉,而是鹅掌、鸭舌头。
夏金桂是薛家的媳妇,她的饮食习惯与薛家非常相似,她也爱吃鸡鸭,同样也不爱吃肉。
薛姨妈和薛宝钗爱啃鹅掌,爱吃鸭舌头。能想象吗?慈爱的薛姨妈啃着鹅爪子,温婉的宝姐姐吃着一条一条的鸭舌头。既然婆婆和小姑子都爱吃鹅掌、鸭货,儿媳妇夏金桂喜欢吃油炸焦骨头,也没什么意外的。
俗话说,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。从饮食习惯来看,夏金桂与薛家还真是一家人。
夏金桂是薛家相中的肥鸡大鸭子。
薛姨妈是一个非常精明的女人,儿女的婚事宁缺毋滥。对于儿女的婚事,薛姨妈坚持一点,不是最好的选择,绝不嫁娶。
薛宝钗为了嫁给贾宝玉,熬成了大姑娘。
薛蟠为了娶一个有实力的妻子也成了大龄青年。薛蟠比王熙凤年纪大,却比王熙凤结婚晚了许多年。薛蟠迟迟不结婚的原因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姑娘。
夏金桂是薛蟠相中的姑娘,也是薛姨妈相中的人家。夏家比薛家有地位,有影响力,更重要的是夏家没儿子,如果老太太归天,偌大家私都属于夏金桂。夏金桂嫁给谁,谁就会接收夏家。这个买卖只赚不赔,夏金桂就是薛家眼里的肥鸡大鸭子。
为什么夏家是肥鸡大鸭子?
第一、夏家非常的富贵。
香菱说了夏家的富贵程度。薛家号称“珍珠如土金如铁”家资巨富。夏家也一样,她家与薛家门当户对。夏家也是皇商。薛家这个皇商在薛蟠父亲死后,已经有名无实了。可是夏家这个皇商,做得依然有声有色。
夏家除了有种植谷物、粮食的田地,还“有几十顷地,独种桂花”。大田可以生产粮食、蔬菜。桂花属于高利润的经济作物,比种粮食挣的钱多。
第二、夏家有垄断产业。
香菱说夏家被称为桂花夏家。“凡这长安城里城外桂花,俱是他家的,连宫里一应陈设盆景亦是他家供奉,因此才有这个浑号”。也就是说,夏家垄断了长安城里城外的桂花生意。这个桂花生意,夏家独一份,谁家都不允许染指。
薛家虽然是四大家族之一,但是在京城还真没有垄断一个行业的能量。说起来,桂花夏家比薛家有实力。
第三、薛蟠娶其他姑娘,也就得点嫁妆;薛蟠娶夏金桂能继承整个夏家。
夏金桂的父亲没了,只有一个母亲。她是家里的独生女,没有兄弟姐妹。如果夏金桂的母亲死了,万贯家财只有夏金桂一个继承人。夏金桂是薛家人,自然,她的财产也是薛家的了。
夏金桂不甘心任人宰割,她啃油炸焦骨头,提醒众人:薛家吃肉不吐骨头。
夏金桂嫁给薛蟠之前,以为薛家和夏家一样富贵,没想到,一进门才知道,薛家只是借住在贾府的客人,连自己家的房子都没有。薛家说在京城有宅子,可是夏金桂根本没进去住过,事情的真假还不知道。夏金桂觉得自己被骗了。
夏金桂是薛蟠的正妻,薛家的当家主母。她结婚了就应该接管薛家,做为当家人。没想到,薛家的财富,夏金桂门都摸不着。薛家的财政大权还掌握在寡妇婆婆手里头。
夏金桂沦为待宰杀的肥鸡大鸭子。夏金桂不白给。她“有姿色,亦颇识得几个字。若论心中的丘壑经纬,颇步熙凤之后尘”。夏金桂当然不能认输,于是开始和薛家老的少的干仗。
如果夏金桂的对手是薛蟠,薛蟠早就举手投降了。可是她的对手是老辣的薛姨妈,心机缜密的薛宝钗,夏金桂败下阵来。
气得夏金桂以油炸焦骨头下酒。吃得不耐烦或动了气,便大骂:“有别的王八粉头乐的,我为什么不乐!”
少年不懂夏金桂,中年方知金桂苦。
小时候,觉得夏金桂是凶悍野蛮,是一个坏女人。如今年纪大了,才知道,夏金桂很苦。
夏金桂在薛家看似肆意妄为,过得痛快淋漓,实则心里很苦。
1.丈夫不成器,不作为。丈夫对婆婆对妹妹一味忍让,自己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人,却不能执掌中馈。
2.小妾香菱才貌双全,比自己还优秀。自己的丫头宝蟾扶为小妾后,和自己分庭抗礼。前门驱狼,后门进虎。
3.婆婆和小姑联合起来对付自己,丈夫作壁上观。
4.丈夫的爱不靠谱,新鲜劲过去后,就不到她房间里来了,害得夏金桂独守空房。
如果夏金桂嫁给孙绍祖,大家会为夏金桂的勇敢点赞。不幸夏金桂嫁给了薛蟠,薛蟠的家庭太复杂。婆婆和小姑的所作所为,就像王熙凤对付尤二姐一样,没露出坏型。让你干生气,没法对着干。
夏金桂不服气,明明自己是受害者,为什么婆婆成为了被欺负的可怜人?为什么自己争取自己的权益就被认为是胡搅蛮缠,是搅家精?
正因为如此,宝玉见到夏金桂后很奇怪:“举止形容也不怪厉,一般是鲜花嫩柳,与众姊妹不差上下的人,焉得这等样情性,可为奇之至极”。
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夏金桂的苦,把琴弦弹断,把栏杆拍遍,无人知,无人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