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城西安以“春发生”为龙头的“葫芦头泡馍”久负盛名，享誉省内外。
长期以来，伴随着品尝“葫芦头”，我不时联想到下述三个问题：
一、这种小吃为什么叫做“葫芦头”？
较为普遍的说法是：这种小吃源自唐都长安以猪大肠为主的“猪杂羔”（一说“煎肥肠”）。传说，药王孙思邈一次途经长安东市，向一售卖“猪杂羔”的店家赠以内装西大香、上元桂、汉阴椒等药物的葫芦，用其煮肉，香味四溢，肥而不腻，一改旧貌，顾客满盈。因此，店家便将孙思邈所赠之药葫芦，高挂门首，作为“望子”（招牌）。从此“猪杂羔”的名称，逐渐被“葫芦头”所替代。
诚然，对于传说，我们是不可较真的。但作为知识，我们还是不妨一探究竟的好。
东关鸡市拐也曾有过一家卖“葫芦头”泡馍的小吃店，我曾问过该店的掌勺师傅，这种小吃为啥叫个“葫芦头”？他答：“葫芦头就是猪的大肠头儿！”我听了仔细琢磨：猪的大肠头与猪大肠的其他部位不同，状如葫芦，所在部位的脂肪含量较多，营养成份很高，吃起来口感也有些特别，入口肥而不腻，美味可口，颇有嚼头，真是猪大肠的精华所在。可是，叫“大肠头”太俗气了，于是人们根据其形状，雅称为“葫芦头”。后来，人们连猪肠子也都叫成“葫芦头”了。
二、如果孙思邈真的向店家送过药葫芦，里面又能都装了些什么？
众所周知，烹调菜肴离不开调料。其实，我国古代的调料是比较简单的。商代采用的调味品主要是盐和青梅。“若作和羹，尔惟盐梅”（《尚书·说命》），取咸、酸二味为主味。到了周代，调味除用盐、青梅之外，又采用了一些新味型的原料。《左传·昭公二十年》载，齐晏婴曰：“和如羹焉，水、火、盐、梅，以烹鱼肉。”是说制羹（做鱼肉汤），少不了醯（xī，醋）、盐、梅等辅料。秦汉时期，调料已很丰富，常用的有盐、酱、醋、酒、糖（饴）、蜜、豉、姜、桂皮、花椒等。其中，姜、桂皮、花椒等，系我国土产，古已有主，至今仍被用作调料。到了唐代，调料又新添了原产热带亚洲的胡椒（乃从印度经西域传入），但市场上很难见到，多为官贵享用。元载破家时，抄出胡椒900石，可证胡椒是官贵巨商囤积财富的名贵商品。
应当说明的是，所谓“香料”（俗称“大料”）中的大部分原产地多在东南亚诸岛，如肉豆蔻、丁香、胡椒等原产被称为“香料群岛”的摩鹿加群岛（今称马鲁古群岛，属印度尼西亚）；荜拔原产印尼、越南、菲律宾一带，而茴香则原产欧洲南部。
顺便提及，从公元9世纪（相当于唐朝后期）开始，威尼斯商人在君士坦丁城堡（今称伊斯坦布尔）购买东南亚诸岛所产丁香、肉桂、豆蔻、胡椒等香料，转销欧洲，大受欢迎，尤其是得到贵族的青睐，从而获得厚利。15世纪海上航路发现后葡萄牙人和荷兰人先后侵略香料产地，通过不等价交换和直接掠夺，将东南亚大批香料运入欧洲市场，获取惊人利润。史称“香料贸易”。我们从中不难看出，这种残酷的掠夺性贸易，显然与中国无涉。也就是说，这些所谓“香料”，当时是很难传入我国的。中国人开始逐渐普遍使用香料（作为药材和调料），当在明代郑和下西洋（1405-1433年）之后。质言之，孙思邈（581—682年）所生活的年代，大部分香料尚未传入国内呢！因此，他的药葫芦内所装之香料，品种是不会很多的，有我国出产的桂皮、花椒等是可能的，若欧洲的茴香则可能性不大了。
三、“葫芦头”何以有医药作用？
有资料记载，1935年10月，蒋介石调张学良任西北“剿总”副司令（代行总司令职务），其“剿总”即驻南院。东北军初来乍到，水土不服，官兵多不思饮食，身体日弱。后因赵四小姐品尝了相距不远的“春发生”葫芦头泡馍，感觉味道不错，且有了胃口，便向张少帅建议，让部下也去“春发生”食用“葫芦头”进行调理。果然，人人体质得到好转，体力恢复。
我们知道，肠胃是人身五脏六腑的根本。常言道：“十人九胃”，说明肠胃病的多发性，也说明肠胃的重要性。真正称得上“百病之源”的是肠胃病。人凭什么活着？人需要把有用的营养吸收，把无用的东西排泄出去，这都需要依靠肠胃的功能。肠胃不好，吸收利用不了，身体怎么会好呢？因此，人不管有病没有病，都要首先把肠胃调理好。
春发生旧景 陶浒 绘
中医认为“药食同源”、“吃什么补什么”。医者认为，肥肠有滋补养生、润肠、补虚、止渴、止血之功效，可以用于治疗虚弱口渴、脱肛、痔疮、便血。我们通常做肉所用的“大料”，基本皆可入药。比如，丁香性温，味辛，功能温胃降逆，主治呃逆、胸腹胀闷疼痛等症；茴香（分为小茴香和大茴香，功能相似），性温，味辛，功能温肝肾、暖胃气、驱寒结，主治脘腹胀满，寒疝腹痛等症；肉豆蔻，性温，味辛，功能温中止泻，主治久泄，脘腹冷痛等症；肉桂（桂皮），性大热，味辛甘，功能温肾补火、祛寒止痛，主治肾阳虚衰、心腹冷痛、久泻、痛经、阴疽等症；花椒，性热，味辛，功能温中止痛、杀虫，主治脘腹冷痛，吐泻及蛔虫病等；胡椒，性热，味辛，功能温中散寒，主治胃寒腹痛、呕吐等症。其他就不一一列举了。总之这些香辛料，既能去腥解臊增香，且能温胃散寒，强健脾胃。难怪当年“春发生”家的“葫芦头”泡馍，一时竟成了东北军的“营养灶”，张学良、赵四小姐等社会各流也俱成为经常光顾”春发生“的座上客！
这里，我殷切希望广大中外游客，都能去“春发生”品尝一下物美价廉，有益身体健康的“营养餐”—“葫芦头泡馍”！
本文经封五昌先生收取刊发，与原文有增补
作者简介：封五昌，历史文化学者，曾任陕西省历史学会副会长，陕西省历史教研会副理事长等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