活了大半辈子,也算到过不少地方,品尝过许多地方的美食,但最难忘的还是小时候妈妈做的饭菜,特别是妈妈做的那盘豆芽炒鸡蛋,让我唇齿留香,刻骨铭心。
六七十年代农村的冬天,最常见的蔬菜除了地窖里贮存的大白菜之外,就是黄豆芽了。
我们家吃的豆芽都是妈妈自己动手生发的。家里孩子多,吃的也多,所以每次发豆芽都是满满的一大盆。发豆芽可是个技术活。记得小时候,家里有个专门发豆芽的容器——一个黑色的大瓦盆,妈妈说瓦盆透气性好,适合豆芽生长。
生发豆芽,对原材料的要求也很严格,必须挑选饱满的、没有破损的黄豆。妈妈白天要操持一大家人的衣食住行,要喂猪喂鸡,挑选黄豆的工作只能安排在晚上。吃完晚饭,一切收拾妥当后,妈妈便拿出簸箕,把黄豆倒进簸箕里,簸出瘪豆和杂物,然后开始精挑细选,选出一粒粒颗粒饱满的黄豆。每当这时候,我和姐姐就会跑过去帮忙。妈妈一边挑拣,一边给我们讲故事,忙碌的妈妈难得有坐下来休息的时候,挑拣黄豆对妈妈来说就是轻松愉快的休闲时光了。
黄豆选好后,妈妈把黄豆清洗干净,然后放在瓦盆里灌上清水浸泡。第二天早上,泡了一夜的黄豆充分吸饱水分,完全涨开了。妈妈把黄豆倒进竹筐里沥干水分,再放在瓦盆里,上面盖上一块潮湿的白纱布。因为冬天室内气温低,所以妈妈每次做完饭,都会赶快把锅刷干净,然后把发豆芽的瓦盆坐在锅里,盖好锅盖,利用锅的余温,给豆芽一个温暖的生长环境。
仅仅做好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,每天中午和晚上,妈妈还要把豆芽盆端出来,用清水淘洗豆芽。在淘洗的过程中,如果发现有根部发黑霉变的豆芽,就把它挑拣出来,以免带坏其它豆芽。淘洗好后继续沥干水分,放进瓦盆蒙上湿纱布,让豆芽慢慢生长。
等到豆芽须长到大约三、四厘米长的时候,就可以食用了。妈妈每天变着法子用豆芽给我们做好吃的,有时是豆芽炒粉丝,有时是干煸豆芽,有时是白菜炒豆芽……最奢侈的就是豆芽粉丝炖肉了,这道菜只有过年或者家里来亲戚的时候,我们才可以享用。
我最喜欢吃的就是妈妈做的豆芽炒鸡蛋,鸡蛋是自家养的鸡下的。小时候,我们家养了几十只鸡,鸡下的蛋除了给我们兄妹改善伙食外,大部分都拿到集市上出售,换点油盐酱醋钱。妈妈每次做豆芽炒鸡蛋的时候,首先把豆芽清洗干净,挑拣出豆芽皮,然后把豆芽剁碎,装进容器里,放上葱丝、姜丝、干辣椒丝、盐和胡椒粉,再打上几个鸡蛋,然后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不停地搅拌,直到搅拌均匀,使每粒豆芽碎都充分沾上鸡蛋液为止。
食材准备好了,起锅烧油,油热了倒入搅拌好的鸡蛋豆芽,鸡蛋凝固了,再用铲子给它翻个身,如此反复几遍,等到豆芽完全熟了,满屋飘出浓浓的香味,然后就可以出锅装盘,一盘色香味俱佳的豆芽炒鸡蛋就做好了,尝一口,豆芽和鸡蛋的香融合在一起,香味弥漫唇齿之间,让人回味无穷。小时候,我们兄妹不管谁生病了,妈妈都会做一盘香喷喷的豆芽炒鸡蛋犒劳我们。结婚成家后,每次回娘家,妈妈做的豆芽炒鸡蛋是必选的菜肴。
1996年冬,68岁的妈妈突发脑溢血,半身不遂,我们兄妹竭尽全力配合医生救治妈妈。经过几个月的住院治疗,加上我们的精心护理,妈妈恢复得很好,生活自理,行动自如,我们甚感欣慰。可是三年后,妈妈旧病复发,再次住进医院,这次医生却再无回天之力,辛苦操劳一生的妈妈永远闭上了双眼,永远离开了我们。
妈妈离开后,我也曾多次学着妈妈的方法给爸爸做豆芽炒鸡蛋,不知道是外面买的豆芽口感不好,还是炒菜的火候不够?爸爸总是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,我自己也觉得再也品尝不出过去妈妈做出的味道。妈妈离开了我们,也带走了那份独特的味道。我知道,妈妈的味道是独一无二、无可复制的,那是一份让我魂牵梦绕的念想,一份牵肠挂肚的思念。
在这个没有母亲的母亲节即将来临之际,想念天堂里的妈妈,想念妈妈的味道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