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年了,过年了

旅游 铁剑帮帮主 2022-02-11 14:29

原标题:过年了,过年了

早就盼着过年,盼着过年。

腊月杀猪的味道弥漫了村庄,都是烫猪毛的味道,还有血腥味儿。那些猪们的厄运终于来到了,平时养尊处优,好吃懒做,到过年的时辰了,它们就纷纷走向了死亡。而它们的死亡恰恰是人们享福的开始,谁家过年不吃肉呢?

爹早就用水桶泼湿了门前的玉米秸垛,怕放炮的火星子落在上面引着了柴禾。我拿着爹焊接的铁管子放在门前,在里面倒着放了一个“铁桶”————比二踢脚粗得多的炮,点着了炮捻儿,撒腿就跑,还得捂上耳朵,就听一声“砰”,再仰头看天,天上蹦上去“铁桶”的上半截,在空中“咔”地一声炸响,声音能传出十里地去。

在年三十傍晚,红红的夕阳光照着街道,我就在红色的光尘里放炮。

别人家也在放炮,只要蹦到天上去的炮响了,就会有土粒子和沙粒子落下来,落到湿湿的玉米秸垛上,哗啦哗啦响,落到脖子里,赶忙扎着脑袋,倒出来。

爹嘱咐我,别走火了。

那年月,家家都放炮,没人管,或者说,谁家不放炮就不叫过年。

年夜饭吃白菜肉馅的饺子,蘸着醋吃,管饱。

看电视,还是黑白的影像。天冷,看一会儿就跺脚,出去跑一会儿,再放点炮。

还要到叔叔家去,吃他家一点酒菜。我那时还是小孩子,但叔叔怂恿我喝点酒。我当然不会退缩,一口气喝了三杯,除了辣嗓子眼儿,就是肚子里暖暖的。

回家的时候,有点兴奋,跑起来,竟然跌了一跤。

到家里,爹娘已经在炕上摆上酒菜,两个人对着喝起来。

我说,嗬,我不在家,你们两个倒喝起来了?

爹招呼我上炕,我坐下就喝酒。

娘夺过我的杯子说。你还小,不能喝酒。

爹说,让他喝一盅儿。

我说,我早在叔叔家喝了三盅,一点事儿都没有。

娘说,小孩子不能喝酒。

爹说,喝点没事儿。

娘说,在你叔家喝了,就不要在家喝了,他爹,咱俩走一个。

娘端着酒杯和爹碰了杯,“吱喽”一声喝了一个。

爹说,那么美?还嘬出了音儿……

娘说:“说正事儿,我给你预备好了上供的东西,明天你去上坟,就给爹说,给他送钱花去了,不能说烧纸去了。”

爹喝一盅酒说,还不是一样?

娘说,不一样。要是你说烧纸去了,爹在那边就接不到钱,要说送钱花去了,他就接到了。

爹说,你放心吧,没事儿。

我们看了电视,里面一个秃头和一个长得很正派的人在演小品,逗得我们前仰后合。我和娘都担心那个秃头,一碗一碗吃面条,岂不是要撑死?

爹说,都是假的。

早晨,我还在睡梦中就被爹叫起来。

耳边已经都是鞭炮炸响的声音,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儿,干冷干冷的,要把鼻子冻掉了。

爹在门外边蹲着,手里拿着一个小铁管儿,用木头棍子砸,底下垫了烧纸。只要砸过了,烧纸上就会出现圆圆纸钱的图案。

爹说,这是给你爷的钱。

我好奇,也想砸几下。爹就给我,让我砸。

我砸了几下,不是劲儿太大,把烧纸打破了,就是劲儿太小,砸不上纸钱的印记。

爹说,放炮去吧,我来。

放了两挂山东鞭,闪着白光,震耳欲聋,落了满地的炮皮,弥漫了一院子的蓝色硝烟。

吃了饺子,爹带着我,带上半碗饺子,到坟上去。

坟地里人很多,上了坟还要放炮。弄得坟地里都是炮皮和蓝色的硝烟,很不真实,仿佛先人们都出来吃饺子了。

我跟在爹屁股后面,到了爷爷坟前,爹跪下,让我跟在后面跪下。

爹放好了饺子,点着烧纸,说道,爹,我给你烧纸来了————不对,不对,我给你送钱花来了。

我听了爹的话,记下了,回家后就给娘说,笑得娘前仰后合,骂爹说,你怎么就说烧纸了?

爹说,我说错了,改了,改了口……

我跟着一群大人到老辈分人家里去拜年。前面的人跪下了,后面的人还没跪下,就已经起来了。

爹实在,在前面磕头。几个堂叔在后面跟着磕头,我和堂兄弟们在最后面,跟着磕头。

叔叔跪下了,我也跪下了,不成想,叔叔放了一个屁,很响的一个屁,地动山摇,还带着白菜肉味儿————他肯定吃了白菜肉馅的饺子。

我站起来就跑,堂兄弟们都笑,说我被一个屁给崩跑了。

午饭吃炒肉,就着白面馒头。肉太香,香得在嗓子眼儿打转儿。

现在的肉不香,也从来不会在人的嗓子眼儿打转儿了。

过年了————年过去了,就算是过年了。

年年如此,但乐此不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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