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乡人喜欢吃面条,尤其是夏天,要端着一碗面到十字路口乘凉,大话小话说上一番,逸趣横生,也就痛快非常了。
面条要用自己地里种的麦子磨成的面粉,倒在面盆里,掺了凉水,在面板上揉实诚了,要是不着急,就放到面盆里晾一会儿,让面团踏实一些,中间的气泡也就自动消失了。
拿到面板上,揉开,用胳膊粗的擀面杖擀开,叠被子一样叠好,用刀细细切了,抖搂开,扔到滚烫的开水中。
面条在锅内沉底,要用筷子翻滚,还要挑起来,直到滚开了,为了不至于弄得面条太软,可以在锅里添点凉水,让面条在热水里骤冷,再次热起来,煮两个滚就可以吃了。
有人喜欢吃硬面条,只煮一个滚,就猴急猴急地挑了一碗,加上菜,端着到外面吃去了。
家里有男人要干体力活,必须要吃上一碗面条,盖了臊子,还要加上两个荷包蛋,让男人吃得满头冒汗,力气也就生出来了。
人们哧溜哧溜吃面条,吃得满嘴生津。要是就着辣椒油或者蒜瓣,就更是津津有味了。只是吃蒜容易让嘴里有股味道,让人退避三舍。
那年月,吃上一顿面条就像过年一样。人们都吃粗粮,吃多了剌嗓子,吃一顿面条就是吃细粮了,光滑细腻,嗓子眼儿好受多了。
后来,生活条件好一些之后,不是只在过年的时候才吃白面了,而是平时都能吃上白面了,能蒸馒头,能吃面条,还能吃上饺子,那么,好日子也就来了,还用奢求什么别的呢?
到了家家都能吃上面条的时候,人们就端着面条碗到十字路口乘凉,看看自家的面条宽还是别人家的面条宽,看看谁家的女人手艺好,也可以尝一尝别人家的面条和菜,没有那么多的卫生规矩,也没有谁来规范什么。
人们吃了面条,说着粗俗的笑话,男人甚至还要趁机在女人怀里摸一把,惹来一阵笑骂。
还有人端着面条碗,哧溜一口,议论一段国家大事,再哧溜一口,再议论一番。一碗面吃完,国家大事也就议论完了。
当然,还有人喜欢吃着面条说风流趣事,说谁家的男人有多少相好的,还说哪个寡妇有多少男人,迷得男人五迷三道的。
有人提出质疑,他就解释一番,吃一口面条,解释一句,再吃一口,再解释一句。有那心思的人都暗暗记下了,没那心思的人,只当消遣一番。
还有人的面条上没有荷包蛋,就被人讥笑,说他在家里地位不高,不然怎么会没荷包蛋呢?
那人赶忙解释说,早就吃了,吃了才出来。
做了面条加上凉拌豆角,再加上芝麻酱,蒜瓣,就好吃多了,。还有面条加上炒西葫芦的,加上炒瓠子的,加上炒小白菜的,大多都是家常菜,没有现在的蘑菇、香菇什么的,但人们吃得津津有味。
在《水浒传》里,面条和牛羊肉一样属于难得的吃食,或许和当时小麦的产量和面粉的生产能力有关系吧。武松被张督监陷害,下在大牢里。“金眼彪”施恩给他送去酒菜,还有一碗面条。李逵和戴宗下山办事,在酒店里,李逵偷着喝酒吃肉,然后端给戴宗一碗面条,问他吃面不?
当时,面条就是稀罕吃食,也是人们看中的待客的东西。
到了现在,小麦的亩产量已经大大提升,面粉的生产能力也已经大幅度提升。人们要是吃上一顿面条就跟闹着玩似的,只是很多人宁可去买面条,也不会吃手擀面。
为了省事,直接购买成品面条。
其实,成品面条根本不好吃,煮不烂,劲道的同时,吃饱了不容易饿。其实,里面掺了一定的食用跤,让面条更有韧劲儿。
于是,卖的面条也就不是什么好面条了,还是吃自己种的麦子磨成的面粉放心,自己手擀的面条才是最好吃的。要是不嫌麻烦,可以在面条里加上生鸡蛋,搅拌之后,擀出的面条更劲道,更有嚼劲儿。
面条要趁热吃,要是凉了就粘在一起了,成了面疙瘩,挑起来就断成一段一段的,也就不好吃了。
手擀面让人产生很多无限的遐想,也让人无限回味。只是不爱吃面的人似乎体会不到这样的情感,也不会知道面条对于故乡到底意味着什么。
或许,面条就是长长的牵挂,一碗面条就是满满的乡愁。失去了手擀面的味道,也就失去了故乡,但乡愁永远都在,尤其是人老了或者遇到挫折的时候……
吃一碗故乡的手擀面吧,能让人迅速恢复体力,走出迷茫,精神抖擞,意志更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