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及云南吃食,最著名的莫过于过桥米线,其发源地在今红河自治州的蒙自市。相传在明朝末年,当地有个秀才一心向学,在蒙自南湖的湖心小岛上专心攻书,其妻通过石砌小桥上岛给他送饭。秀才用功甚勤,学而忘食,常吃冷饭冷菜,以至身体日渐消瘦。妻子心疼丈夫,把家中的母鸡杀了,给丈夫滋补身体,等她去收碗筷时,发现食物原封未动,丈夫仍在一边专心看书,妻子只好把饭菜取回重热。当她拿起砂锅时,发现还是烫的,揭开盖子,原来厚厚的一层鸡油,覆盖在汤表面,起到了保温的作用,再加上陶土器皿传热不好,把热量封存在了汤里。妻子得到启发,以后就用这种方法保温,并将当地人爱吃的米线和一些蔬菜、肉片一起放在热鸡汤中烫熟给丈夫吃。吃了这么多好东西,秀才必须金榜题名了。此做法遂被人仿效,因送饭途中往返要经过一座小桥,大家就把这种吃法称为“过桥米线”。
过桥米线
过桥米线主要由三种食品组成,一是一碗热度极高的鸡鸭汤,过桥米线最讲究就是这碗汤了,要用排骨、筒子骨(黄县话叫棒儿骨)、鸡、五花肉文火慢炖,至少炖四个小时,精华都融到汤里。二是装在拼盘里切得薄薄的生腰片、肝片、乌鱼片、猪里脊肉片和各种蔬菜。三是一碗用开水烫过的白米线。吃的时候先放入肉片等生鲜料,再放入米线,最后放入蔬菜,整个相当于不生火的涮锅。汤味醇厚,油而不腻,各种蔬菜、鸡片、肉片脆嫩鲜香,滑润爽口,加上调配的颜色红绿黄白相间,甚是美观,营养也很丰富。
不得不说,过桥米线之所以火遍全国,秀才娘子过桥送饭的故事居功至伟,但我一直对此持怀疑态度。国人喜欢听故事,所以名胜古迹有故事,名优特产有故事,保健品有故事,古玩收藏有故事,大家像没长大的孩子,听不到故事就不掏钱,故事越出人意料、越匪夷所思就会越火。我猜测过桥之事不过是“故事新编”而已。事实果然如此,后来读到一篇资料,上面提到民国时上海出版的《切口大词典》,里面有一条“过桥”:“加(浇)头不在面上,另用盘盛也。”顺藤摸瓜,原来“过桥”为淮扬菜系的行业用语,指同一原料两种烹法或同一菜点两种吃法,有干有汤。淮扬菜有一道名品叫“将军过桥”,黑鱼骠悍凶猛,是肉食性鱼类,民间传说黑鱼为水中龙宫大将,故称“将军”。将黑鱼鱼片滑炒,将鱼骨及头尾做汤,一鱼两吃,故谓之“过桥”。
将军过桥
现如今淮扬面馆里仍有许多行话(即切口),如浇头、底浇、加浇、宽汤、紧汤、加面、重青、免青等,“过桥”即其中之一,指的是浇头和面条分开盛。老顾客一说“过桥”,面店的师傅就明白了,你点的几样面菜和面条要各自装盘。这样的好处是客人可以自由调配,冷一点,热一点,咸一点,甜一点,随心所欲。面菜也可以当下酒菜吃,先小酌两杯再配面吃,更有滋味。丰子恺在《吃酒》一文中,说到和朋友在上海城隍庙吃素酒:“我们的吃法很经济:两斤酒,两碗‘过浇面’,一碗冬菇,一碗十景。所谓过浇,就是浇头不浇在面上,而另盛在碗里,作为酒菜。等到酒吃好了,才要面底子来当饭吃。人们叫别了,常喊作‘过桥面’。”丰子恺认为“过桥”是“过浇”的讹称,他的说法有些道理。我们通常说的“浇头”,是加在盛好的面条儿或米饭上面的菜,“过浇”即单独放置的浇头再“过”到饭食上,而“盖浇”是盛好饭食后直接将浇头“盖”在上面。
“过”,《说文》释为“度也”,《玉篇》释为“度也,越也”,即从一个地点或时间移到另一个地点或时间,如过河、过早(武汉人称吃早餐为“过早”)、过日子。也指从甲方转移过乙方,如过户、过继。桑岛是黄县唯一有人居住的海岛,岸上的人把去桑岛称为“过岛”,比如:他大娘,你待干什么去啊?我待过岛去欱(há,《说文》:“欱,歠也。一曰大歠。或从口作哈。”黄县话不说“he水he酒”,而说“ha水ha酒”,综合考量,用“欱”比较贴切)喜酒。从岸上到岛上,从一个地点到别一个地点,正符合“过”之本义。黄县人还把没有长远打算、过一天算一天的态度称为“打过家买卖”,就是不像过日子的样子,比如:居家过日儿得置办上锅碗瓢盆,自己开伙,不能成天下馆儿,打过家买卖。“过家”不是“居家”“住家”,有点动荡不安、变动不居的意思在其中。“过家家”指一种摹仿大人过日子的儿童游戏,称之为“过家家”,就是并不是真的居家过日子,只是短暂地去体会一下而已。黄县话的“打过家买卖”就是从“过家家”化用而来的。
过桥米线所用的米线与配料各自装盘,按先后次序送入汤碗,从一处“过”到另一处,“过桥米线”之名是这样来的。米线作为一种食品,有1500年的历史,《隋书·食馔次第法》中将米线称为“粲”,即精米的意思,《齐民要术》中载有米线的制作方法。云南的米线自中原传来,“过桥”这个术语也一并传来,这也是很正常的事。有些铺子打的名号是“过桥米线”,端上来却是连汤带米线的一大碗,一看即知此为李鬼。
羊肉泡馍
陕西羊肉泡馍的煮法有干泡、口汤、水围城和单走四种,干泡即碗中不见汤;口汤是泡馍吃完后,碗中就剩一口汤;水围城顾名思义,就是汤宽,如大水围城;单走则是馍与汤分端上桌,各是各味,这也是过桥吃法,只是换了陕西叫法而已。
此外,“过桥”也是一金融术语,比如甲企业一笔100万的贷款到期,这时候甲企业资金出了一点小问题(尚具有正常经营能力),不能及时还贷,银行强行收贷企业有可能倒闭,向银行借旧还新银行有风险,企业信用也会受影响,此时如果甲去找一家有资金的企业乙,让乙打款100万元归还银行,然后银行重新续贷一笔100万元的贷款给甲企业,甲再把这笔款项加上按天数算的利息归还给乙企业,这就叫“过桥资金”。这样一来,对银行来说,续贷为正常贷款,风险较小;对于甲来说,避免倒闭或者信用下调;对于乙来说赚到一笔不菲的利息。三者互赢,故“过桥资金”在现实中使用还是比较广泛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