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| 不相及研究所
作者| 发财金刚
双鸭山的刺龙,葫芦岛的黄熊,指的都是同一种味道。
那是黑土地上一项濒临失传的绝技,是东北人对鲁菜与粤湘系的无声反抗,如果再佐以宽油与葱姜,仅需30秒,就能品出东北独有的幽默。
油爆洋辣子是一道东北狠菜,洋辣子并不是辣椒,它是挂在树上的残忍毒虫,一旦被它从皮肤上爬过,会有灼烧般痛感。
肿痛多日不消,即使觉得再可爱,也切勿用手直接触碰。
它浑身的芒刺,令人坐立不安,五彩斑斓的胴体宣示了毒性,理智的人,一般不会把它写入菜单,但东北人是它们的克星。
事实上,这道菜是下酒菜,当东北岳父对湖南女婿说“要不要试试这个时”,大多数人都会从字面上轻敌,以为是入门前的考验,谁知是黄泉的传票。
常能在街边的酒馆、烧烤摊或星级酒店的配菜大厅中端详到洋辣子的踪迹。
和 山东人爱吃的油炸全蝎 、 江苏连云港狠人善食豆丹 类似,油爆洋辣子是再寻常不过的一道家常,烹饪全程没有任何技术含量,你在餐厅说来道洋辣子,服务员会问你是盐焗还是油爆,并会带你去选菜大堂观摩最为生猛的食材。
从为害一方到造福百姓,洋辣子也在东北厨师的改造下日渐乖巧。
东北人吃洋辣子从不会去刺,一是麻烦,二是觉得没刺了不够刺激。
有经验的东北厨师还会裹上鸡蛋液和面包糠,直接用动物油祛除喧嚣,入口还能爆浆,就像酒心巧克力能让人沉湎于爱情。
洋辣子有一个月生、两个月生,这指的是它的生长月份,基本没有三个月生,要知道洋辣子是完全变态的昆虫,它在个体发育过程中要经过变态发育,有卵、幼虫、蛹、成虫4个时期。
常见的洋辣子就是幼虫阶段,到了成虫就变态发育成了扑棱蛾子,那东西就不能吃了,膈应人。
地道的餐厅甚至还会根据洋辣子的捕捉地点进行区分,比如杏树辣子、桃树辣子、苹果树辣子,基本能满足你一天的水果摄取需求。
其他地区对昆虫名称的定义,多局限于外型,但东北常指的是一种味道或体验。
洋辣子就是这样,“辣”是一种酣畅淋漓的口感,一线喉,剌嗓子,冬天吃从里热乎到外,这可能是一种独特的御寒方式,配合老村长,常能看开生死。
曾有个做销售的朋友,从东北地区出差半年回京后,就被提为了大区经理,他的独门方法,就是与地区代表保持紧密的关系,他最拿人的本事就是做一手地道的油炸洋辣子,搁一点大酱,整一点酸菜,渠道经理们都能吃出妈妈的味道。
洋辣子下锅前得先泡泡水,吐吐脏东西,然后用小刀刀尖划开肚腩,取出脏腑,此时的毛毛虫还会蠕动,刺会变得硬挺。
此时烘高油温,葱姜爆锅,彩椒切丁,刚冒烟时沿锅边下锅,一阵清脆的嚎叫从锅中传出,30秒即可出锅。
摆盘随意,东北人大气,不会挑你理,但记得淋上盐汁,讲究的人也会用五香面、辣椒面和椒盐蘸着吃,一口洋辣子一口酒,冬天再冷都能扛得住,就算是怕虫的人,在野外遇到洋辣子也不用担心,把它吃了就行。
洋辣子爬得很慢,经常在果树上蠕动,这多少给了厨师一些可乘之机。
捕捉它们的月份多集中在夏秋之交,一队队虫师在果树下盘旋,像低空狩猎的苍鹰,洋辣子别说是爬出东北,就算是爬出小区都没戏。
北方的洋辣子进食速度十分迅猛,一周不到,十几只洋辣子就能吃光整棵树的叶子,直接导致树木枯死,对于农副经济打击很大,这令东北人十分恼火,而对策也十分直白,即使是洋辣子自己也肯定没有想到。
如果给人们一个期限,从泛滥干到濒危问题不大。
东北人根治虫害的方式,诡异而决绝。
而一旦这种方法形成了固有的民间记忆,那便有了薪火相传的必要。
当然,并不是所有人的东北人都吃洋辣子,还有的更喜欢磕它们作茧时的形态--洋辣子罐。
洋辣子罐再过几周就会变成各种刺蛾,人们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可以灭绝它们的机会。
市场上论堆卖,东西很贵,200多块一斤,会让人误以为是某种滋补某处的神秘药材。
它经常被老板和干松茸、干木耳并在一块售卖,可以看出当地人对洋辣子罐的定位是山珍。
最常见的做法就是带壳盐爆,蟹黄膏和盐爆洋辣子罐相比,就像张宗昌与李白的区别。
我在黑龙江野游时,品尝过这种野味。有道行的厨师先在锅中倒水烧开,把洋辣子罐倒入开水中汆熟,捞出来沥干水,再在锅中倒油,烧至三、四成热后放入洋辣子罐,转成小火将它们慢炸熟透后捞出,再另起一锅,将洋辣子罐和圆葱、蒜蓉爆炒一下,撒上椒盐即可出锅,吃的时候得剥掉外壳。
味道与口感都如鹅肝,入口即化,顺滑,回甘,你丝毫联想不到这是农田与果园中的妖孽残骸。
甚至在洋辣子吧中,你也很少能见到被蛰后的处理问询,大多都是蛰伏关内各地的收购信息。
曾有东北朋友告诉我,现在人们饲养的一些袖珍型宠物,比如蜜袋鼯、仓鼠、松鼠也爱吃洋辣子罐,其中富含高蛋白,算顶级食材了。
她曾在网上买过一袋,最终还是没熬过自己的欲望,一袋子全给盐焗了。
说这话的时候,是在一个夏秋之交的下午,当她抬头看到满树的洋辣子时,喉结突然涌动了那么一下,我知道,她想家了。
来源| 不相及研究所
作者| 发财金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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