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令风味
#hz,180
走回家,风骤然大起来了,追着树叶扑簌簌往地上打,爆冷的心情,很该吃碗羊肉面啊!
朋友一直喊我去新塍吃羊肉面。说嘉兴人冬天都往新塍跑。我从去年拖到今年,去的那天也是磨到中午才到。
近。乡。情。怯。新塍是个小镇,归属嘉兴秀洲区。我从没去过,但不妨碍情怯。
去之前,他甩了我一个号码,菜市场里口碑最好的羊肉摊,果然了解我。
嘉兴人的嘴巴,蛮叼。一个菜场的肉摊,分得清哪家是自己杀的,哪家是屠宰场送的。
最好的生肉摊往谁家送肉最多,顺藤摸瓜就找到了最好的羊肉面馆。把我机灵得哟。
赶到菜场差不多11点半,空空荡荡,摊位上盖着布,午休去了
。
只剩一个阿姨在捆羊肉:“我捆完这个也回去了。”晕倒,新塍的生羊肉只卖一个早上!
阿姨是当地村里的阿姨,山羊是村里养的羊。她捆羊肉,慢条斯理。一根稻草绳,一块羊排一块带皮羊肉,一捆,一块状如魔方的羊肉。
看她捆好的羊肉,四四方方,红粉细腻,瘦比肥多,成色不错。我赶紧问:“哪家店的羊肉量大?”
阿姨想了会儿,估计在算自己给谁送肉多:“门口那家老三。”像拿到秘钥,飞奔出去。
才发现,光新塍菜市场周围一圈,就开了四五家羊肉面馆。
老三在正门口子上。店里空空荡荡,地板湿漉漉的, 路过是怎么不会拐进来的。
老板娘看到我:“装修呢,我刚刚把隔壁租下来。”开了17年,多盘了一个店,看来不错。
羊肉就在门口煮,一个煤炉一口大铁锅。忙过了早上和正午,半米宽的铁锅里只剩下了一个底的羊肉。
赶紧来一碗羊肉面垫肚子。阿姨问:“要瘦一点的还是肥一点的?”当然肥瘦相间的。
他们家的面条是中等粗细,小锅下面,捞上来重新淋上羊肉汤,撒上蒜叶。
羊肉另外装碗,稻草绳一直裹着,等到上桌才剪掉。
戳开,羊肉的细腻与柔嫩铺张开来。把肉比作玉,那红烧山羊肉更像羊脂玉,鲜嫩无暇。
新塍的羊肉,甜口,吃完一整块却不觉得腻,满口 紧实柔嫩的羊肉芬芳。
这时,羊汤微微收汁,均匀地裹到每一根面条上,正好开始吃面。菜场附近的店, 用的是中粗面,讲究个实惠。
一同去的摄像记者戳了两筷:“你们嘉兴连羊肉面都是甜的?”那是自然。
为了打消她的疑虑,我带她去了镇上另一家羊肉面店。南通籍作家张嘉佳也要来这个小镇绕一绕,买点羊肉吃的。
南通在江苏,那可是著名吃羊大省,定居上海的张嘉佳居然往新塍觅羊肉。势必是这里的羊肉有几把刷子。其实,在新塍,更有名的是蒸缸羊肉。
一口灶头顶着两口黑缸。趁没有打火,我还去敲了敲,还真的是缸,和腌菜缸一样。
缸是种很平常的材料,菜缸放院子里,搞不好还裂了。这缸居然能在明火上牢牢抓着不裂不炸不沸,烧羊人的手艺由此可见一般。
吃蒸缸羊肉的这家叫杨阿六,阿六七十有六,精明的嘉兴老头。我就问了一句:“用不用西塘黄酒去膻?”
他刚刚还在和我数典他是新塍羊肉第一人,眼神立马机敏起来:“你真是美食博主?”
杨阿六的羊肉是傍晚下缸。清水煮1小时,下缸煮4小时,再焖一晚上。第二天清早四点, 羊肉开锅,镇上的老头,闻着香都要来喝早烧 (清早烧酒)
南方吃羊重镇都保留了这个习惯。酒有自带,也有店里买的。边喝烧酒边大口吃羊肉,最后收尾来碗羊肉面。
吃得脸红扑扑的,领口都要放开几个扣子,再出门干活,浑身都充满了劲儿。
焖了一晚上的羊肉,酥软绵长。用筷子一划,一整根完整的羊肉纤维就分开了。清早人的胃口疲软,吃烧酒,就得配这么绵软的肉。
他家的羊肉膻味倒是一点没有的。膻味的元凶是羊肉里的短链脂肪酸和支链脂肪酸,量少是香,量大是膻。
嘉兴地区烧羊肉的师傅,都有自己去膻的窍门,有加萝卜的,有加甘蔗的……不对外传。
羊肉的一点膻,倒要用100种方法治,谁说南方人对羊的深爱不如北方?他家的羊肉面,用的面条更细。细面快熟,在汤里泡一分钟,面条就很入味。
两碗羊肉面各有所喜,吃饱肚子,对这个小镇的感觉也瞬间拉近,正好逛吃逛吃。
从杨阿六出来,隔个路口,能看到味德丰的招牌。 杨阿六在新塍镇上烧了40年羊肉,还是不无羡慕:“隔壁是年轻人做的,很厉害嘞。”
味德丰在海宁就吃过。当时有新塍的读者来留言,是他们那儿的。去年,杭州也开了一家,我到附近总要买点卤鹅。
但总店嘛,自带光环。刚扑到店里,空了。我以为是这一锅空了,杵在那儿说我能等。店员跟我解释:“今天没有啦。”那会儿,不过4:00。
怪我,又忘了,这是新塍,一个四五点就要吃夜饭的地方。
羊肉、卤鹅,都是浓油赤酱,但用这个词概括新塍,就浅了。一圈吃下来我发现,这是个惯会“剁猪肉馅儿”的地方。
镇上名号最大的是一家叫阿毛的月饼店,开了40年。如今掌舵的已是三代。
阿毛月饼店,在美食城里。中国的美食城分两种,千篇一律的,藏龙卧虎的,它属于后者。绕一圈,能把肚子腆圆。
一个不起眼的铺子,写着油墩子,专卖“嘉式汉堡”。
嘉兴惯会用肉,烧饼里只用点猪板油,加点小葱,就香得没边。
那张烧饼真是一绝,吹得都有脸盆底大,肚子鼓鼓囊囊,含一包蒸汽。
露天吃饼的当儿,来了一对老夫妻,老婆走在前头,老伴牢牢跟着,差半个脚丫子的距离,来买烧饼。
一张烧饼两个人,分着吃当下午的点饥。这家店在新塍开了30多年。多少夫妻吃成了小老头小老太。“买张烧饼吃吃罢。”就是最朴素的感情。
要是早上来,就得去蟹 芆三点一碗泡泡馄饨了。
只营业到12:30,超一分都不成。我12:31到,椅子都搬走了,打扫卫生。懊悔!
门口碰到个阿姨:“你们就来吃个名气,我们可不吃,太贵了。”一看价目表,20一碗。的确够贵。
还有一家黎明生煎包, 我也没赶上。朋友说,小时候最期待的就是爸妈带黎明生煎给她。可火了,10点还在排队。
新塍的肉食,都有一个共性,鲜甜,咬开自带甜津津的味道。
而到了甜点,那甜就来得澎湃汹涌。重庆人喜欢举办吃辣比赛,点辣,微辣,重辣,变态辣,夺得个噬辣冠军。嘉兴也该举办一场吃甜比赛。
测试学堂就在荣荣糕点,他们家能吃一圈出去,都是“甜心教主”
雪饺,就 让牙齿有点撼动了。
变态甜是这糖糕,直接把我牙齿吃痛了。
但这些终归是冷吃甜,和热吃甜比起来就又是小巫见大巫。就算趟过了白糖糕的温柔乡,也躲不过凤舞斋老沈鸡蛋糕。
新塍是个小镇,不大。吃完正好在镇上逛逛。镇中心有一座建于北宋的能仁寺,人少清幽。在它隔壁是一座得名于金庸的小蓬莱公园。
看惯了杭州疏阔的景,再到了嘉兴,见到这秀气、婉约的景致,想像《人间四月天》的底色,的确该是水乡。
新塍的稿子我写得慢,一直在找借口,扔笔,不想写。似乎,世界上最好写,最难写的,都是家乡。
今天小雪,倒是分外想念红滚滚的羊肉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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